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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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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詛咒

身影遮擋住光線。

郗禾在昏昏沈沈中, 感覺到一道格外專註的視線,本來困意未曾消散,卻被一道清晰的“喵嗚”從黑暗中喚醒。

她迷蒙地睜開眼。

視線裏還有些模糊, 手心卻被一個毛茸茸的物什掃過,讓她下意識握了握了貓尾巴。

郗禾眨了眨眼,將水霧散開,清晰看見了沙發邊上單膝點地蹲著的少年。

他垂著眼瞳,面色偏蒼白, 視線冷淡,眼尾卻有些淺暈,只在脖頸處開了一顆扣子的領口到脖頸處都有些泛紅, 像是剛剛經過一場激烈運動。

“不好意思。”郗禾撐著沙發坐起身來, 下意識想扶臉上的眼睛,卻摸了個空。

郗禾驀然怔了怔, 有些不可思議地在臉上摸索, 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她眼鏡呢?!

郗禾迅速看向了旁邊沒動作的融星惲, 眼裏滿是不可思議,大腦迅速回憶起睡前的事——因為個人體質原因,她哪怕睡著了也沒有把眼鏡拿下來的習慣。

“我進來的時候, 眼鏡掉在了地上。”融星惲狀似平靜地將手中的黑框眼鏡遞給她。

郗禾懵了下,下意識地說了聲“謝謝”然後將黑框眼鏡接了過來,鏡片上還殘留有疑似罪魁禍首的貓毛。

但她根本沒糾結這眼鏡到底是怎麽掉的。

“融星惲。”郗禾雙膝並攏, 手壓在身前的沙發上,上身前傾, 甚至沒第一時間把黑框眼鏡戴上, 角度剛好能平視跪蹲在沙發旁的少年。

她幾乎是近距離盯著融星惲,目光半分都沒有挪開, 像是看到個稀奇玩意兒。

“你現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郗禾糾結地開口,“呃,心理或者是生理上的?”

畢竟她也不好像個變態自戀狂一樣,突然對著昔日恩師直接開口說你有沒有突發奇想地瘋狂愛上她。

就只能如此拐彎抹角地問。

融星惲詭異地安靜了下,無言的視線註視著郗禾。

郗禾被看得尷尬到耳垂發紅,都想把旁邊還在蹭她的貓抓起來擋在兩個人中間。

但她又忍不住去觀察融星惲,像是想從他身上得證些事。

“不至於。”融星惲蹙起眉,淡然地看著她,“說實話,把看到淑女睡顏後的不知所措稱為不舒服未免過於失禮。”

郗禾眨了眨眼,還在好奇地看著他,追問:“真的嗎?”

“你沒有什麽心悸、出現幻覺、身體不受控、強烈的破壞欲之類的……癥狀?”

“你希望我有?”融星惲涼涼地反問起來。

郗禾連忙搖頭,卻也沒有戴上眼鏡,只是看著融星惲,奇異中又有些驚喜。

好像看到一個居然不怎麽受她影響的人。

或者說,不會看到她就和發瘋一樣強取豪奪要死要活的。

“郗禾同學傾國傾城,貓也會為你動容。”融星惲擡手將那只掉毛怪放到她懷裏,輕嘆了口氣,平靜地註視著她,“見到超出常理的美麗事物會心跳加速也是常事。”

“為了防止一見傾心的人過多影響到正常生活,把眼鏡戴上也情有可原。”

融星惲耐心地說:“這樣夠了嗎?”

“?”

郗禾意外:“你是在譏諷我嗎?”

可能是因為摘了眼鏡,她連說這話時都只是單純的意外,而不是糾結其中的含義。

“沒有。”融星惲地拍了拍腿上的貓毛,站起身來,“今天謝謝你照顧它,以後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也可以隨時說,就像之前那樣。”

他若無其事後退了兩步,身上穿著純粹的黑與白,剪裁得當的西服將他裹得嚴嚴實實,卻又精準地勾勒出了他的身線。

只有脖頸處微開的領口,黑皮半手手套下露出的一小截手背能呼吸,就像禁欲之人不經意洩出一絲放肆。

“當然,我會為你保守秘密的。”融星惲見郗禾若有所思,顯然格外在意,補充了一句。

“其實。”郗禾頓了頓,擡起眼,認真地直視著他,“也算不上什麽秘密。”

“你介意坐下來陪我討論一下嗎?”

融星惲停頓了下,緩緩挑起眉:“你確定?”

“嗯,請坐。”郗禾挪了挪,看著融星惲從容地坐在了她正對面的沙發上。

不知為何,久違的不戴眼鏡說話讓她格外放松,而且還是個郗明以外的別人。

貓在此時也沒有選擇它的主人,而是鉆到郗禾的懷裏作威作福,如同在宣誓主權。

“我接下來的問話有可能讓你感到不舒服,我先向你道歉。”郗禾斟酌著語句,無比鄭重地說。

融星惲頷首:“您請。”

“……”

郗禾感覺到他還能涼涼地開玩笑,不禁又松了口氣,竟有些慶幸今天的“意外”,快速地從帆布包裏摸出了PAD,打開語音轉文字功能,開始記錄。

“請問你有喜歡的人嗎?”她認真地問。

融星惲看了看她手裏的記錄,難言地笑了下:“問卷調查?”

“差不多。”郗禾糾結了下,“就是想找找原因。”

如果融星惲不受她身上詛咒的影響,那到底是不什麽程度呢?

郗禾其實感覺融星惲還是受到了點影響,但表現出來的癥狀遠遠沒有她以前見過的大。

如果是融星惲個體的原因,是什麽原因呢?

要真是這部分的原因影響到了詛咒,那郗禾其實以後也不必時時刻刻警惕一切,甚至能針對其中的原因做出一些別的調整。

說白了。

郗禾想學術性地討論一下她身上的詛咒問題。

“暫時沒有這方面的考慮。”融星惲註視著郗禾,謹慎地回答了一下這個問題。

“那,取向方面是異性嗎?”郗禾想了想,更嚴謹地地問。

“嗯。”融星惲無言地挪開了視線,甚至有些不屑於回答這個問題。

郗禾:“你有信仰嗎?”

“有。”

“你童年受過什麽挫傷嗎?”郗禾問。

融星惲雙腿交疊,手肘擱在沙發臂上,看著郗禾的目光愈發覆雜,像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嗯?不好回答嗎?”郗禾仰起頭,對上他涼薄的眼神。

“什麽程度算挫傷?”融星惲發自心底地疑惑,“語言羞辱,身體虐待,綁架,經歷襲擊……”

郗禾沈默了。

這個問題對於一個經歷過紛爭的家族少爺而言可能說不上失禮,卻屬實有點小巫見大巫。

如果真和這些有關系,那未免也太苛刻了。

“你知道孝隨琛的事嗎?”郗禾有些猶豫地問。

“知道。”融星惲點了點頭,用平淡到詭異的語氣說,“你想說,他在旁人霸淩你的小巷子裏對你一見鐘情,是吧?”

郗禾本來想點頭,但這話聽起來實在是顯得孝隨琛更像個變態。

“他頭腦比較簡單,喜歡跟著直覺走,有些事在他眼裏無所謂。”融星惲卻並沒有想詆毀孝隨琛的意思,反倒解釋起來,“但我認為不是所有人都這樣。”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不例外,但外表不是一切。”他緩緩站起身,幽靜雙瞳註視著郗禾,“我能感覺到你身上奇異的吸引力,但這並不會成為我喜歡你的理由。”

融星惲能體諒孝隨琛,卻不能允許自己像他,亦或是像過去羅斯瑪麗事件裏那些瘋狂到已被稱之為患者的人群一樣。

就因為看到一張臉,或者是僅憑一個詛咒的影響,就讓人類像是失去靈魂一樣理智全無,不分黑白,只會卑微地拜倒在她的腳下搖尾乞憐。

這和發情的野獸有什麽區別?

“你可以理解嗎?”融星惲稍微靠近,保持距離,手指只扶著她手中黑框眼鏡的一邊,將它托起來。

郗禾眨了下眼,順勢將眼鏡戴了回去。

融星惲:“但我不能保證其他人也能如此。”

“在你能控制它之前,先戴好你的防護面罩吧。”

他難得溫和地笑著,松開手,後退了一步,將貓從她身邊擄走。

郗禾隔著鏡片看著融星惲,結合之前的提問,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難道意志力強的人,越能抵抗她的詛咒嗎?

融星惲說完,看了看墻壁上的鐘表,似乎有些急事,和她道別之後揣著貓轉身就走,腳步匆匆,先行離開了休息室。

休息室那道厚重的門剛一關閉。

裏外的視線完全被隔絕。

融星惲就險些一踉蹌,在門口守著的人驚惶的視線中,捂住下半臉,手扶著墻壁,忍住強烈的暈眩感,臉色蒼白,眼眶泛起生理性的紅色。

等他不自然地喘息著,艱難地緩過神來,松開手,卻發現手心竟有殷紅的血跡。

融星惲卻像是意料之中般垂下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哪有什麽真的不受影響。

哪怕他早就做好過心理準備,甚至隔著幕簾演練過一次,照樣不受控。

融星惲最終只是沈默著,即便腳步不同尋常的有些紊亂,仍然快步離開了這一層。

沒一會兒,郗禾再次打開了休息室的門。

她心裏有事,以至於平時對視線比較敏銳的人,都完全沒註意到門口人驚悚又探究的視線,踏上了暮時回宿舍的路。

火燒雲染紅了整片天,來往學生中充斥著歡聲笑語。

晚間正是他們娛樂開始的時候,夜不歸宿也十分正常。

郗禾心中還在想詛咒的事。

畢竟她也沒辦法就地取樣,隨機抓人來實驗。

不如說,融星惲這個意外已經讓她很是驚奇了。

郗禾走下到達宿舍站的列車,踏進彌漫著芬芳的香草園區,不得不強迫自己不要再去糾結這個十幾年都沒解決的疑難雜癥。

學院女王的評選已經結束,比起同學們大多在糾結“期末舞會和誰做舞伴,穿哪件高定”,她作為特招生,必須先將註意力先轉移到期末考試上來。

來學校終歸是為了學習的啊!

正到她準備繞過石子路,走向宿舍的時候,一個生澀且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樹林後路燈旁後響起。

“郗禾。”

郗禾腳步停下,疑惑地轉過身,看到松木下神色有些晦澀的孝隨琛,相當平常地問了聲:“怎麽了?”

就好像他們無冤無仇,也不曾發生過任何矛盾一樣。

孝隨琛眼神滯澀了下,手扶著漆黑的路燈柱,有些小心地說:“不好意思,可能占用你一些時間。”

像是怕郗禾拒絕,他立刻補充了些:“不光和你訴訟的事有關系,我不會打擾你太久的。”

郗禾:“……”

先不說她本來就是受過義務教育,伸手不打笑臉人的社會主義好學生。

孝隨琛這個可憐又卑微的樣子搞的像他們過去有什麽深仇大恨一樣,想到會堂那天他還掉過眼淚,郗禾覺得有些事還是得解釋一下。

“我知道你在愧疚什麽。”她站到孝隨琛面前,認真地說,“高旻月的事因你而起,所以我最後也當眾利用了你,還有孝家的權勢來幫我作證並處理這件事。”

對她而言已經算一報還一報了。

況且孝隨琛終歸是在泳池救了她一命。

郗禾覺得這件事到此為止就好,她不再怪孝隨琛,孝隨琛也不用因此感到愧疚。

“我知道。”孝隨琛低著眼點了點頭,“你的訴訟案件孝家會完善處理,我也全程關註,只是我還是要當面和你說聲。”

他頓了頓,說:“對不起。”

孝隨琛笑了起來,眼眶還是有些泛紅。

有些事一定會越解釋越黑,反倒像在找理由,畢竟在寵愛中長大的獨生子大多比不上在紛爭、算計中成長的人來得成熟,也註定比不過他們處事妥善。

郗禾看著他這副樣子,還是嘆了口氣。

“你知道嗎?”郗禾認真看著孝隨琛,“如果當天中午,不是花諭笙,而是你替我解了圍,我其實是不怎麽會怪你的。”

她是個共情能力不算弱的人。

恰好,她還特別能理解這種局勢。

旁人對孝隨琛有占有欲所以因此產生了嫉妒心去迫害別人,就像是瘋狂人士對她有占有欲去欺負別人一樣。

郗禾算是個“緣由”,但她和孝隨琛不同的地方是,她如果看到有人因為她去迫害別人的時候,她一定會親自出面阻止,並且用各種辦法去杜絕這件事的發生。

他們天然就是有區別的。

郗禾能因為孝隨琛的生活環境理解他的行為,卻不代表她能接受並原諒。

所以她在利用起孝家時也理所當然。

“我明白。”孝隨琛點了點頭。

不過他也不會說些不切實際的“如果”。

事已至此,有些話早已沒有意義了。

“不過,關於花諭笙……我知道有些話聽起來可能會像挑撥離間。”孝隨琛猶豫地看著郗禾,“在道別之前,有些話還是要解釋一下。”

郗禾疑惑地看著他。

“你記得你有一天給花諭笙當模特,當時我進休息室,和你說了幾句像是諷刺的話嗎?”

孝隨琛先是問花諭笙,他“家裏人”同不同意他交這個女朋友。

後又是用諷刺的語氣,說“模特”拎不清。

他後面說的、也就是最重要的,是要人在戀愛之前,要了解對方的家庭狀況。

“我不知道花諭笙在想些什麽,也分辨不出他說的究竟是真話還是假話。”孝隨琛低聲說,“但他在我面前說過他喜歡你。”

郗禾一怔,心跳突兀地空了下,手指卻下意識地摸向了臉上的鏡框。

花諭笙…喜歡她……?

他,他不會是在故意氣孝隨琛吧?

可他們不是兄弟嗎?

“花家,是出了名的唯血統論,甚至出過非公主不娶的傳聞。”孝隨琛望著郗禾,輕輕地說,“花諭笙就是因為家裏想給他訂婚,所以這幾天都不在聖德。”

他這麽一說,郗禾立即想起來。

雖然模特的交易合作還在,最近花諭笙好像確實沒怎麽聯系過她,上次她問的時候,他還說家裏有些事要先處理一下。

原來是訂婚的事嗎?

“我想說的已經說完了。”孝隨琛深吸了口氣,快速地轉過頭,生怕他的視線還在依依不舍反倒惹人煩,悶著聲丟下一句哽咽的話,“你如果有麻煩…也可以聯系我,我什麽都會幫你的。”

說完,他頭也不回,快步跑向了香草園的另一邊。

徒留下郗禾有些迷惘地站在原地。

她看了看手機屏幕,打開聊天框裏花諭笙只字未提婚約一事,又想到剛剛孝隨琛提的他喜歡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莉莉的占蔔難道真的在逐步應驗嗎?

郗禾面露遲疑。

她不知道花諭笙在孝隨琛面前說喜歡她是出於什麽原因,但她…難免有些在意。

可她謹慎地回憶起她是否有在花諭笙面前掉過眼鏡的情況,又聯想到最近梅拉妮最近的狀況。

郗禾不得不擔心。

是她的詛咒變強了,還是這副眼鏡有點壓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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